唐代白居易《琵琶行》结句“江州司马青衫湿”的释解历来不一。唐朝官员服色依官品定,《旧唐书·高宗纪》上元元年八月戊戌条略云:“敕文武官三品以上服紫,四品深绯,五品浅绯,六品深绿,七品浅绿,八品深青、九品浅青。”杜建民先生因此认定,“见‘青衫’,便知白居易坐贬的江州司马,不过是卑微的八九品小官”(《古代服色等级制度》)。侯玉芳撰《青衫与江州司马》,考证出“江州司马应当是一个五品官”,但侯文据《新唐书·车服志》“上得兼下,下不得拟上”的规定,以为“‘五品浅绯’并不是说五品官在任何场合都必须穿绯红色的衣服”。“‘五品浅绯’首先是指五品官的官服颜色,其次是指其日常所穿衣服的颜色的上限”,而白居易在《琵琶行》中描述的是“江州司马的私人送别宴会”,断称“在这种场合穿着官服是不合适的。在这里青衫当是日常穿的便服”。言下之意,白居易任江州司马时已有资格服绯,只是当日凑巧穿青衫而已;此则矫枉过正矣。 在唐代,“彰施服色,分别贵贱”(《唐会要》卷31),服色成为社会身份的鲜明符号,衣绯、紫者显赫,著青衫人寒酸,上下若隔重天。因此,“唐人重服章”(《容斋随笔》卷1)。白居易就认为服色是区分官员品秩的重要标丛宴志,“吾观九品至一旅做品,其间气味都相似。紫绶朱绂青布衫,颜色不同而已矣”(《白居易集》卷12《王夫子》,下引本书,书名及卷数从略)。既如此,“下不得拟上”,或许士大夫还迫于条令的威严而遵循;“上得兼下”,主渗镇银动穿低于自己官品服色的衣服,恐非其所情愿,只是流于空文吧。白居易自己对象征高品贵位的绯服是十分向往的,曾感叹“马上青袍唯两人”、“白头俱未著绯衫”(《朝四和元少尹绝句》、《重和元少尹》)。那么,我们便很难想象他有资格服绯时,却穿标志八九品卑官的青衫了。更何况,“浔阳江头夜送客”,事情发生在众船云集的渡口;“主人下马客在船”,白居易乃一路骑马招摇而来。众目睽睽之下,假如已有资格服绯,他岂能不顾及身份而著青衫呢?而且,即使如侯文所言“不能想象一个人升一次官就必须把过去的所有衣服废弃”,但唐代印染业发达,唐玄宗时用夹缬法印染的织物,“遍于天下,乃为至贱所服”(《唐语林》卷4《贤媛》),白居易为何不能将旧衣染色,以少许代价使自己衣冠楚楚呢?江州司马“岁禀数百石,月俸六七万。官足以庇身,食足以给家”(《江州司马厅记》),这是他完全可以负担的。实际上,白居易当时根本无资格服绯,只能穿青衫。其实,白居易任江州司马,官职本该是六品下,但因是散官,地位等同于九品下,是官阶的最低一级。所以只能穿着青衫,而使他耿耿于怀而诉诸诗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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