Simone
1．晨练者的苦恼 完成了护城河的考查，下一个目标就是亮马河。护城河与亮马河之间又是一段长长的暗沟，寻找亮马河起点又费了一番周折。在东直门外香河园路、一个造纸厂的东门，找到了它。 沿河道走，只见河水越来越脏，味道越来越难闻。悄悄地，我们被5、6个退休老人包围了，他们以为我等是微服私访的行政官员，就纷纷诉起苦来。一位文质彬彬的退休干部说：“河道污染得实在不象话，我每天早起跑步，可沿河臭气薰人，没法跑”。我问：“区政府就没想办法治理吗？”，另一个老者说：“这几年居民没少反映情况，也治过几次，可就是不能治本。” 我又问：“是什么原因造成的污染，污染源来自何处？”。一位50多岁的大高个说：“你看，河边几个饭馆，把脏水都泼进河里，那边的村庄驻的都是外来打工者，污水流进河里，还有几个大的排污口不断地流入脏水，环卫部门雇的清洁工在深更半夜把大粪车里的粪便倾入河道。” 走过一条路，再看看河道，真是令人触目惊心，这是我平生见过的最脏的河水。河水是全黑色，呈现粘稠状，不流动，死水一潭，水面漂浮着密集的粪便块、手纸、塑料袋等垃圾，散发出臭气，水底不时有大团气体翻腾上冒。这已经不是什么河道，而是粪池。这种水里没有溶解氧，别说鱼类不能生存，就连藻类也不能生长。这种地方当然腔指销也不能当作运动场地。 2．不幸的胡家园小区 亮马河东直门外斜街～工体西侧路河段约有400m，紧靠河边南岸就是胡家园小区。这是北京市著名的模范小区，几十栋楼房高低错落，各抱地势，十分亮丽。小区内道路平整、干净，绿草如茵，树木鲜花错落有致、配置合理，这是一个具有现代气息的小区，管理的井井有条，一丝不乱，胡家园小区的居民是幸福的。据说，这里还住着几个说话很管用的地方干部，显然，小区规划者当初是抱着“靠水而居的”思路在这里建设一个现代小区的。 然而，胡家园小区的居民也是不幸的，不幸也是因为它紧靠亮马河。这里是整个北环水系污染最严重的地方，程度之甚令人触目惊心。我曾数次来此考察，和当地居民进行了座谈。据他们介绍，夏天这里空气充满恶臭，住在十层高的楼上都不敢开窗子，非常讨厌。 居民一直不停地向市、区政府各部门，向电视、报纸新闻媒体呼吁，也不时地招来一些官员、记者来此了解情况，然而视察着最终都是无奈地摇摇头、叹口气后悻伍游悻地离去。区政府也曾投资进行过治理，但状况始终没有改变。再往后，居民打烂了电话也没人敢到这里视察了。 胡家园小区的对岸是小关村，是一片平房区，据说，原居民大都搬走了，房子租给了外来人员，其中有不少少数民族，这里是“三不管”区域，也是河流的污染源。我们站在河边，望着一河臭水，对面一位老太太也站在河边望着我们，我问：“大妈！这河里的水一年四季都这样吗？”，大妈逗首热情地打着招呼：“来吧！到家里坐坐，喝点茶。秋天好多了，夏天真没办法，蚊蝇满天飞，一个夏天我用了6瓶滴敌畏灭蚊蝇”。我真怀疑，施撒农药灭蚊蝇究竟有多大效用，因为这不是室内，在开敞的室外，灭了门前的，其它地方的不是又飞过来了么？用这么多的农药，不是又加重水质污染么。 看来，胡家园小区是不幸的，小关村的居民也是不幸的。 3．真假环保卫士 累了，真是走累了，虽说是秋高气爽，但中午依然又热又渴，眼睛一亮，前边树下出现一块大石头，平平的，真诱人，睡它一觉。对面墙角蹲着一个乞丐，是一个垃圾捡拾者，旁边搁下着一个大麻袋，里面装满了瓶瓶罐罐、破布纸片。乞丐看见我走过去立马紧张起来，原来他怕抢了他的地盘。我对他说：“你有功，把街道、河边捡得干干净净，你是一个环保卫士。有件事求你，你把河边所有的垃圾都捡起来，有用的自己留着，没用的扔到垃圾站去，怎样？”。“乞丐”点点头，我说：“太好了，我赞助你5毛钱”，“乞丐”千恩万谢地接过了那5毛钱。人就是这样，只要拿5毛钱就能买得一个乞丐千恩万谢。 躺在石头上，满脑子都是弃污者，一路上，居民们纷纷反映，环卫部门的临时工拉着车子把收集来的粪便倒入河道，虽然我没有亲眼看见，但如此多的居民不会异口同声的造这种假。进入梦乡，梦见一支车队滚滚而来，前面的人把粪便倒入河道，后面的人静静地排队等候，倒完的走了，后面的上来接着倒。我忍无可忍，大喝一声：“住手，为何往河里弃污？”，弃污者顿时吓得四散奔逃。 4．美丽的污染源 秋末冬初，调查依然在断断续续地进行着，对京城河流的污染源种类摸得越来越清楚。令人感到意外的是，向你展示了万千风姿的柳树叶子居然也是污染者。 北京的秋天美不胜收，河边高大的垂柳在微风中摇摆，树叶黄了，令人心旷神怡。寒流来了，冷风劲吹，树叶纷纷扬扬、飘飘洒洒，落在水面，厚厚的一层将水面覆盖。这秋风扫落叶的景色是多么富有诗情画意，是多么令人陶醉！然而，为大自然的美丽做过贡献的树叶们一旦落入水体就会变成污染物。树叶在水面飘浮数日后就会沉入水底，逐渐腐烂发酵，变黑形成有机底泥，营养物质释放于水中，从而污染水体。树叶啊树叶！你这美丽的使者，竟然也悄悄地污染着河水，如此高贵的身份为何还在背后干这种营生？ 5．香河园，未来的游泳场 东直门外有一片平房区，院落一座接一座，都已出租给外地生意人，成为小作坊。根据建设规划，这里将要拆除，开挖成一片水域，作为游泳场。 你可知道，在炎热的夏天，游泳场是多么受人欢迎，营业性的游泳场门票虽然昂贵，但依然门庭若市。而且，你想找到一处理想的游泳场地是非常困难的。在大城市，几乎所有的场地都盖了楼，见缝插针，挤得满满当当，谁还考虑体育运动，体育场地几乎绝迹，有几处体育场馆也是摆摆样子，不是面向大众的。 在香河园建设如此广阔的一个天然游泳场实在是难得，要忍痛抛弃许多金钱利益才能下决心。但从北京市区整体来看，这种建设思路无疑是可取的，提高了城市的档次，避免城市成为一个“楼挨楼、楼挤楼，除了楼还是楼”的“混凝土森林”。城市布局就应该是建筑—绿地—道路—水域的配合体系，这样的城市才是一个生态环境良好的城市。 我没猜错，等游泳场建好了，你肯定会急不可耐地跑到那里去游泳，一路大跑，星急火燎，恨不得一头栽进去。我会在后面猛追，大喊停步、停步，我知道你并不会游泳，一头栽进去除了喝水还是喝水。我会提醒你带好游泳圈，再小心翼翼地下去，象个儿童一样那样乖巧。 6．特殊衙门—大使馆 在亮马河南岸、胡家园小区东边，有一片使馆区，十几家使馆云集在这里。伊朗、坦桑尼亚、阿曼、荷兰、韩国、联合国机构等，小院一个接一个，显得别致而又宁静，院内飘扬着本国国旗，大门口笔挺的武警战士昂首挺立，任何人不得擅自接近，看不到人员出入，不知道里面那些尊贵的客人们正在干什么，是在秘密谈判，还是在蒙头大睡？我们无法得知。 使馆区与亮马河仅隔一条小马路，小路打扫得很干净，过往车辆也很少，路边绿化带也显得高雅、精致、美观。这一段河道水面比较宽阔，水面平静，水质虽谈不上好，但却也马马虎虎说得过去，这种环境是水利部门花了很大的心思特意为大使馆创造的。看来，住在亮马河边上的居民并非都是倒霉者，只有特殊衙门—大使馆才能“享受”到靠水而居的乐趣。 7．商业大楼 沿着亮马河一步步走着考查可也真开眼界，这里是京城最繁华的商业、办公区，沿线的高楼大厦耸天立地、各占一角、竞相炫耀着高贵，渔阳饭店、京城大厦、昆仑饭店、燕莎大厦、亮马河大厦、盛福大厦，还有一些叫不上名字的大厦也想拼命挤进这高贵楼堂的行列中，借以提高自己的身份。这些大厦们都趾高气昂，带着三分傲慢。 大楼们固然高贵，但也是自私的，它们只关注自己的形象，只考虑自己的内部环境，并不关注外围环境。亮马河在它们的脚下瑟瑟发抖，吓得停止了流淌，就像在贵妇人面前蹲着的一位叫花子。亮马河想跑，想避开这里，免得自尊心受到伤害，但被大楼们包围得紧紧的，跑不掉。 其实，亮马河很古老，这些高楼是它的后辈晚孙，当初是高楼哭着闹着非要靠近河道的。所以，我安慰说：“亮马河你不能跑，你衣着褴褛，它们富贵，它们应该照顾你才对。” 不管怎么说，在大都市，太多的人只想利用河流，只想沾一份灵气，而不愿为保护它做一份贡献。大概，这也是无奈的缘故吧！ 8．铁门关 在三环路以东大约1公里处，就是亮马河壅水闸，水流在这里兵分两路，一路流向四环路以外的坝河，另一路流向水堆诸湖。但壅水闸关得紧紧的，滴水不漏，简直就是铁门关，就是靠这种办法才给上游的使馆区河道维持了一片水域。 闸门管理人员一见面就打开话匣子聊了起来：“不是闸门不舍得开，主要还是因为水资源匮乏，是否开闸放水要听从上级的命令。你看，亮马河下游污染得很严重，只要开闸放一些水冲淡一下就会好得多，可是放不了。” 告别了师傅走出了闸门，看来，水源不足对京城河流水环境的影响是很大的。看来，闸门如何调度？水量在一年当中如何分配才是最合理、最科学的？是一门有实际意义的研究课题。 9．理直气壮的排污口 告别了铁门关，继续往下游走。亮马河壅水闸以下河段简直就是个龙须沟，臭烘烘、黑油油的水在慢慢地流着，河道又窄、又深、坡上长满野草，一片荒芜。闸上河段虽然污染严重，但和这里比依然好得多。 前面一处排水口哗啦哗啦地响着，潺潺流水，听起来很诱人，仿佛是一泓来自天堂的山泉溪流。急急赶过去，呈现在眼前的却是一幅令人恶心的画面，一个宽宽正正的暗沟里，足有0.5m3/s多的生活污水正滔滔流淌。污水们前呼后拥、争先恐后地流入亮马河，松口气，整整衣襟，又继续向前流淌。这些污水似乎很光明正大、很理直气壮，似乎这里是它们的地盘，别人来这里要经过它们许可似的。闸门管理处的师傅告诉我说，这是亮马河最大的一处污水排放口，污染源来自使馆区。原来如此，怪不得使馆没有人出入，原来都躲在里面潜心制造着污水。外交人员都享有豁免权，我不知道这些污水是否也有豁免权，但知道它们与其它的污水没有什么两样，都应该流进污水处理厂。 继续往前走，走不远就有一处污水口，口门有圆的、有方的，有大的有小的，但流出的东西都是一模一样的：生活污水。看样子都很有来头，都流得天经地义、流得无可厚非、流得心安理得。它们最终流到了何处？我不知道，但我知道它们不管流到何处都会污染那里的环境。
